冰心與玉壺

• 夏語冰

茶葉, 在茶杯裡可沉可浮, 入口後可澀可甘, 可填置於枕套內當枕頭, 讓睡眠沁入茶香中, 也
可鋪放於花樹的周圍防止土壤水份的蒸散｡

茶葉於我有恩｡ 高中時我是小混混, 馬子跟人跑了, 一時火大, 要找人做掉那小子, 最起碼也
要砍斷他一條腿｡

我到一位兄弟家借將｡ 他不在家, 他母親要我等一下, 說他馬上回來, 並沏茶招待我｡

朋友母親沏完茶後去忙自己的了, 卻把茶罐留在桌上｡ 我順手拿起茶罐, 上面有一首王昌齡的
“芙蓉樓送辛漸”﹕

寒雨連江夜入吳, 天明送客楚山孤;
洛陽親友如相問, 一片冰心在玉壺｡

我當時滿腔氣憤要做掉那小子, 卻不知怎的, 唸完這首詩後竟驟然間心平氣和下來｡

“一片冰心在玉壺”｡ 她的冰心已裝入別人的玉壺, 即使我把那個玉壺打破, 拿回來的恐怕也
只是一灘溶化了的“水心”, 捧都捧不起來, 又何必損人不利己﹖

其實那時我只會打架跳舞把馬子, 讀過的詩詞就只有國語課本上的那幾首, 對這首王昌齡的芙
蓉樓送辛漸實在是不太了解, 只是那句一片冰心在玉壺就這麼直直截截的澆熄了我的憤恨｡ 事
後想想, 如果不是那句詩, 我這位多事的朋友恐怕不但不會勸解我, 還會慫恿我砍掉那小子兩
條腿, 那麼現在就算我幸運沒有被那小子的兄弟報復追殺, 多半也是在牢裡啃饅頭, 又哪能有
機會春陽秋葉冬雪夏蟬﹖

其實我並不特別在意她, 當時那麼氣憤多半也只是不甘心她被別人搶走｡ 現在的我則隨緣得
很, 是我的, 別人拿不走, 不是我的, 費盡心機仍然一場空, 還不如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
彩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