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飯
- 胡宏
到了2013年的夏天，吳愷拿到了哈佛大學的博士學位，他又留在學校寫了篇論文去發表，這才打整零星，運了幾個紙盒去溫哥華。
他決心去那兒的UBC（英屬哥大）任教了。臨行之前孫拓和馬二柳倆邀他去一起去矽谷 看他們的兒，孫杰。這夫妻倆早已答應了孫杰，
會去飛凌公司 看他。飛凌 是矽谷最紅的公司，孫杰一畢業就去那兒就業，令人羨慕。孫杰也是吳愷的乾兒，他是個典型的ABC
（意為在美國生的華人）。他讀書用心，參與校際比賽（例如無人機障礙賽 之類的），還不時跟吳愷討教中國歷史。吳愷喜歡這小子，收了他做乾兒。
那天到了舊金山機場，吳愷跟孫拓夫妻倆擠進一台租來的奧迪 跑車。孫拓一直想買輛跑車玩玩，馬二柳總不許他買奢侈品，在舊金山機場租這車是個理想機會。孫拓得意地駕著奧迪，聽著GPS的指引從舊金山機場開上繁忙的101號公路，又轉出，在矽谷找到 飛凌 公司的總
部，一切算順當。
馬二柳老遠指著一個大廣告牌說：
“我兒說的：這飛凌公司 的大門招子反面就是旭日 以前大門的廣告。前年旭日 垮了，他們就把整個總部賣給飛凌，連這大門招牌也賣了….”
“我聽說過。旭日 在2000年開創得很成功。後來，老是沒有新產品出來；花了大價錢做研發，新產品還是出不來。據說是內部鬥爭太厲害，公司就自耗耗跨了。”
沒有人笑，吳愷知道不該說不吉利的話。孫拓來作結論說：
“你看，這面廣告牌就是當年旭日自己的諾言：
旭日總為你帶來最有用的新電腦。
飛凌 的大老闆把這廣告牌買來告誡飛凌 的雇員說：
大家要努力拼業績，業績不好，公司賣掉，只有回家去哀悼。
這兩年飛凌 把這總部改建得像個飛碟，意為他們可以起飛出發，超越天界。“
的確，吳愷發覺這飛凌 的總部改建成了個圓圈圈，停車場修在外面。孫拓把車開到22號大樓附近，一直找不到車位，就轉到24號大樓附近。警衛過來，孫拓就把鑰匙交給警衛，要他們去找停車。另一位警衛走過來，孫拓說是來找孫杰的，警衛帶他們去會客室要他們上網登記。沒一會兒大家脖子上都帶了一個小證件還有相片。警衛說：
“電腦確認你們可以跟飛凌 的雇員進去了。“ 吳愷很高興他今天記得他的網址，但他跟警衛開玩笑：
“如果我忘了我的網址怎麼辦？“ 警衛輕鬆地說：
“我們剛才照的相片可以鑒定你的確存在; 如果須要再跟你問幾個問題，我們一樣可以給你發小證件….“
“嗨，爸爸、媽媽!乾爹！歡迎光臨！” 孫杰很快活地出來，跟大家擁抱﹑寒暄。孫拓說：
“兒哪，我知道你要我們把車停在22號樓的停車場，再到24號樓跟你會面，我….”
“沒問題啊，我在監控器上看到你們找不到車位，我就出來了。每人都有個小證件了吧？”
吳愷回道：“現在在矽谷你們一定有個標語，說的是：
要是監控器不認識你，你是不該來的。 ”
孫拓瞪了吳愷一眼，輕聲說：“他只能跟我們呆25分鐘。”
馬二柳正好找到機會看著她兒說：
“兒啊，你廋了吧？你休息夠不夠？。” 馬二柳摸著孫杰的臉。
“媽，我每天早上九點鐘來上班的時候，心中充滿了目標。在這兒上班，吃得好，還可以鍛煉身體。我現在可以每天繞著公司跑三圈，晚上是倒頭就睡。怎麼會休息不夠？”
“好小子！我以前就是練長跑的。行！” 孫拓又得意地誇他兒。
“這個牆是上週末我們來加班畫的….”孫杰不得不引大家看別的地方。
“我想畫這一片牆的是那個研究電磁波的工程師。”吳愷指著牆上畫的四條馬克士威公式。
“乾爹，這是我們故意留著來混淆刺探我們機密的訪客。我們才不搞無線電呢。走，我們去吃中飯，我再過幾分鐘就得去開會了。這邊，我們從後門走….”
孫杰帶大家走向一堵玻璃牆，他用大拇指在黑盒子上一案，一片玻璃門開了。 出了後門就是飛凌公司 的大天井。有一個中年人帶著一群年輕人像參觀大學似的走過來，那人說：“一會兒你們的大老闆要在那邊的露天音樂廳跟各位說話，歡迎你們加入飛凌公司 的行列，他還要跟你們談談飛凌 的風氣….”
“什麼叫飛凌 的風氣啊？”一個小伙子耐不住了發問。
“他是要鼓勵大家。例如上次，他說的是：
你們作研發的工程師，千萬別擔心打破了什麼，只有不怕打破玻璃的人，才能衝上天去。
那小伙子聽了這話禁不住點著頭傻笑。又有一群人從孫拓身邊擦過，孫杰把一個留著鬍子的人拖到一邊來說:
“彭埠，讓我今天來介紹我的父親 ….” 那位神氣的印度人馬上握著孫拓的手說：
“先生，我是彭埠。你的兒子到這兒第一個星期就表現得出眾。我們共事一定有進益….” 彭埠的話沒有說完，他已經去追他帶的那伙人。
“彭埠是印度最好的孟買工學院 來的，很聰明，我們同一個老闆，每天相互切磋。”這邊的人說話快，見到同事都能背出同事的簡歷。孫杰馬上又說：
“你們要吃中國菜還是印度菜？”
孫拓和他的愛人不妥協地說：
“我們要品一品飛凌公司 的中國菜。”
吳愷卻說：
“我相信這兒的印度菜一定很講究，我試試吧！”孫杰馬上同意地說：
“這裡三分之一的工程師是印度人，他們時常透過意見箱投訴，公司從不敢怠慢。”
孫杰似乎用他嘴巴的另一邊跟他的爸媽說：
“今天天氣好，看來大家都坐在野餐桌子那邊，我得去佔幾個位子。好，那邊見！”
孫杰一陣風似地走了。
“你沒空吃中飯嘛！”
吳愷端了一盤印度烤雞過去，只見孫杰手上抓著一小瓶牛奶，他說牛奶是既營養又能保護他的胃。
“你的胃又出毛病了？”
馬二柳端了盤子過來心疼地問兒子，孫杰猛搖頭說：
“我還得回去準備開會，對不起，我先走了。Bye ——”
“等等，孫杰，我跟你去看你們的辦公室，行嗎？”
吳愷聽說過，他們的辦公室很現代，得見識見識。
“好主意，乾爹！你不說我都忘了，我要把你介紹給我們的小老闆。”
他們的辦公室只是一個大廳，高高的屋頂，沒有天花板。每個人有幾台最新的電腦，
吳愷並不感到稀奇，但沒有人用書桌，用的都是工作台，十個﹑八個人一群群地組合著，有人是坐著的，也有站著的。有幾個人正對著電腦飛速打字，桌上放個漢堡，嘴裡還在嚼著。
這辦公室的格式很像他以前在北京中關村的辦法，只是這邊的男女工程師比例相當接近；時代是變了，女子都不能只呆在家裡帶孩子。
他們開會並不用會議室，只是幾個人站近了討論。吳愷看見他們要開始開會了，就跟孫杰點點頭就走。
“乾爹，請等一下！” 孫杰帶著另一個年輕人走過來說：
“乾爹，這位是我的小老闆，尤金。尤金，這就是在天安門 領導民運的吳博士。”
“哦，孫杰，別忘了，你爹娘那時也是站出來帶動民運 的頭頭。”
那尤金突然變得很激動地說：
“吳博士，感謝老天，你們都到美國來了。我的爸爸現在還被扣留在俄國，不知道在哪裡 ….”
二人無言地相互擁抱，吳愷緩緩地說：
“謝謝你帶領我的乾兒。也希望我的好運能交給你，讓你的爸爸能很快得到自由。”
二人相互關懷地握手，這才告別。
在車裡，吳愷跟孫拓夫婦說了一遍剛才見到的一切。孫拓說：
“我們是不該過分羨慕外國的，但美國能吸引這麼多外國來的精英，美國是不會亡的。”
那天晚上，孫杰抱了一大包洗燙乾淨的衣服回到他的公寓。他一進門就見到三位大人在為他準備晚餐，孫杰高興地招呼他們。到開飯了，他只要了一碗湯麵。孫杰問他爸，他的車子是不是該維修了？他們討論到最後，決定還是明天讓孫杰開車去上班，把車交給公司的車廠去
維修還是最便宜。
臨睡，馬二柳跟孫杰說：
“兒啊，媽幫你找個媳婦，照顧照顧你。你太累了。”
“媽，你千萬別給我亂介紹，現在流行上網去找，最方便。等我工作穩定了就去試試。”
“那太慢了。你外公以前就是趕工趕得太厲害，為了趕二彈，不許回家，趕得胃出血才讓他回家吃飯 …. 媽幫你找中國姑娘，要學歷好又孝順的，啊？”
注： 矽谷 = 硅谷